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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禁止谈恋爱

其实很想写写他们在某个年代的日常。

昏黄的小路灯，老旧的电视机，黑白的老照片，还有头顶上咿呀作响的风扇。宝儿姐坐在窗边发着呆，踩着自行车的张楚岚远远地吹一声口哨，张灵玉黑着脸挡住扑上来的夏禾，王也迷迷糊糊从书本里抬起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串班的诸葛青给他扎了个小辫子。

嗯我知道其实我写不出那种感觉。

以下正文，涉及也青、玉禾，宝岚自由心证

01

讲件可怕的事情，学校禁止谈恋爱。

所有被发现早恋的来一个打死一个，有一双拍死一双，年级主任天天有事没事就板着一张脸到处巡逻，守则里清清楚楚写着女孩子不能穿不过膝的短裤，男孩子不能留盖住眉毛的刘海——

但是俗话说得好，学校尽管严，学生放心飞。学校大老板的小儿子整天晃着个高马尾在领导眼前荡来荡去，隔壁楼的艺术生总是从书包里翻到信封和小纸条，老师的掌中宝时不时就被抓到上课偷看邻桌的女同学……即使是一直以纪律闻名的学校，隔几年都要遇到几个不好解决的学生。

高三的第一回期中考结束，张楚岚偷偷摸摸藏起59分的数学卷子，第二十次庆幸在家长联系人那一栏填了自己的号码——却没料到那个戴着古板眼镜的古板女人突然“啪”一声狠狠将教科书摔在讲台上，对着全班大声说她今天要上门家访，吓得张楚岚一脚踹上前桌睡着觉的王也，有点发潮的桌子腿“吱呀”地响一声，被惊醒的人还以为屁股下那张可怜的小木凳要就此夭折了。

王也睁着惺忪的睡眼，非常不满地回过头去：“……干啥啊你老张？”

“家访啊！”张楚岚一脸夸张地挤眉弄眼，“灭绝师太说要到你家去，就问你怕不怕？”

王也微微一笑，抽出了他桌子底下的满分卷子。

张楚岚顿时晴天霹雳，感觉自己受到了背叛，眼神飘向隔壁坐得端端正正的张灵玉，结果发现人家桌面上随随便便摆着三张虽未满分但近似满分的卷子，于是默默打开手机给宝儿姐发信息问她能不能今天将爷爷支出去。

隔壁楼的艺术生头顶挂着副墨镜一路招蜂引蝶走过来，串班串得跟进自己班一样。王也眼角抽了抽，抓了本书盖在头顶趴到桌子上继续睡。

诸葛青看了一眼王也撂在桌面上的卷子，又看了一眼耷拉着脑袋一脸苦大仇深的张楚岚，挑了挑眉，笑眯眯地朝他发出邀请：“老张，要不今天来我家躲躲？”

张楚岚眼前一亮，抬头看了一眼诸葛青的眼神，心领神会地伸手推了推趴在桌上装死的王大爷，“老王，今晚咱们到老青家玩一晚呗。”

“过夜吗？”旁边插进来一道女声，张楚岚转过头，果然看见夏禾整个人挂在张灵玉身上，笑嘻嘻地看着他们，“听起来真不错，我还没在外面过过夜，我和张灵玉也要去。”

“去什么去，”张灵玉左手挡住夏禾非要贴过来的脸，眼神里写了“嫌弃”两字，“要去你自己去。”

张楚岚看了一会，到底张灵玉还是没把夏禾完全推开。

夏禾此人，在学校里也可称得上个传奇人物。在女孩子们穿条露小腿的裙子都要脸红半天的年代里，她毫不羞赧地穿起超短裤和小背心，在一群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女孩子里鹤立鸡群，隔几周就要在操场上念悔过书，进校长室跟进自己房间一样，要不是成绩是真好，说不定学校就早把她赶出去了。

但其实，真正让她一战成名的，还是她泡到了张灵玉这件事。

当然，关于此事，张灵玉向来都不承认。

犹记那年新生入学，校长站在操场的站台上握着个大喇叭讲话，快要散会时一名大咧咧穿着粉色小短裤的女孩忽然冲过来，一把抢过校长手上质量并不好的喇叭，大声地在全校喊出“张灵玉老娘喜欢你”，声音之大后劲之强，一度让张灵玉在老师面前抬不起头。

过了很久张楚岚才知道原来他们两个早在初中就认识了，据说那会夏禾还不是现在这样，但究竟是哪样张灵玉也不肯说，偶尔从不听八卦的诸葛同学口中得知夏禾曾经遭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排挤，直到后来遇上了张灵玉。

但是再后来，张灵玉就默不作声地转了学。

一开始张楚岚还跟诸葛青私下里偷偷摸摸讨论过张灵玉究竟对夏禾有没有那个意思，他不管怎么看，那两个人好像都非常不登对。诸葛青让他每天早晨六点半到学校门前的煎饼摊看看，在他的坚持下，张楚岚每天都会看到按时出现的张灵玉。

张灵玉早上只吃一个饼，但是每回他都会买两个，经过夏禾旁边时，手上的第二只煎饼就会易了主。

张楚岚觉得很不对劲：“我说老青，你个外班的，怎么会对我们班的事知道得这么清楚？”

诸葛青笑眯眯地说你猜。

张楚岚不想猜。

时间往回倒溯那么多年，那种时候，只有张楚岚隐隐觉得诸葛青和王也不太对劲。

王也对诸葛青和对他们是不一样的。那种不一样，当时的他还很难描述出来，直觉上只觉得王也既不想诸葛青靠得太近，又不愿意让他离得太远。明明很在意诸葛青的成绩，表面上却一副不动声色的超脱样，私下里不知道找了多少回别人班的老师……难不成王大爷这是在养儿子吗？

记忆最深的还是高二期末那会。诸葛青他们班头顶会发出奇怪嘎吱声的摇头风扇终于不甘寂寞地摔了下来，险险砸到附近写卷子的诸葛青。后来当事人说起的时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带走了事情的经过，王也在一旁听得脸都黑了，很罕见地跑出去，主动给家里人打了个电话。

等到第二学期学生们回来时，非常惊喜地发现头顶外壳生锈很久的风扇全部换了一遍，又白又亮，简直是在闪着光。

02

诸葛青是一个人从外地来上学的，他在离学校最近的地方租了个房子，单元楼，要爬楼梯。

王也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就被张楚岚架着过来，张灵玉最终也跟家里长辈说了一声，板着一张脸，到底没放心让夏禾一个人在外头过夜。冯宝宝给张楚岚发信息说他爷爷去找他的老战友了，张楚岚不放心让冯宝宝一个人待家里，于是给她发了地址让她过来。

几个人从学校一路吵吵嚷嚷到诸葛青住处，大部分的时间都用在调侃夏禾和张灵玉上。张楚岚这个没心没肺的说到学校关于夏禾不好的传言时，张灵玉冷着一张脸一句一句反驳回去，夏禾在一旁咯咯地笑，王也的手搭在诸葛青肩上，时不时就插上两句。

他们到楼下时，冯宝宝正蹲在楼前跟一个脏兮兮的小孩说话。小孩旁边站着一位体态端庄的老太太，那老太太肤色白皙，眼睛炯炯有神，脸上完全没有一个老年人会有的暮气。

诸葛青说她年轻时候也是个很漂亮的人，可能年纪一大，就要换个躯壳来给人看看了吧。

张楚岚忽然想起他小时候也想象过冯宝宝老了的模样，那个时候应该还是一个美人，岁月绝不会侵蚀掉她骨子里的漂亮，但是现在他都长得比冯宝宝高了，美人还是美人，却好像不会迟暮。

“张楚岚，”冯宝宝把他叫回神，“我饿了。”

“哎。”张楚岚从善如流地应了一声，推推诸葛青的肩膀，“老青，你家还有没有米？”

“囤着呢。”诸葛青说。

诸葛青住的比较高，一进楼就闻到了不知哪户人家飘来的饭菜香，冯宝宝肚子适时地响了一下，夏禾没忍住，一下笑了出来，于是张楚岚看到张灵玉板着的脸上也隐隐有了笑意。

03

几个人一到家就跟废了一样，冯宝宝很快就坐到了餐桌前，脸上明晃晃地写着“张楚岚你快给我上菜”。张灵玉从书包里抽出练习册开始写作业，王也熟练地找到被放在柜子上的遥控器，打开电视看起了央视新闻，夏禾脑袋凑到张灵玉旁边，意图扰乱他的思绪。

张楚岚眼角抽了抽。诸葛青到电视机前把王也拖到厨房，看了看张灵玉，又看了看挂在他身上的夏禾，于是三个大男生默契地转身就走，开始着手解决他们的晚餐。

诸葛青一个人在这里生活，张楚岚从能拿锅铲时候开始就给爷爷和宝宝做饭，倒是王也，有钱人的小少爷没什么机会下厨，没过多久诸葛青就忍无可忍地将他赶了出去。

王也不是第一次到诸葛青家。他住的这栋楼楼距很窄，伸个手就能借到柴米油盐，抬头就能见到对面的小姑娘在偷看诸葛青。

王也忽然想到，如果他是那位小姑娘，肯定会拿衣叉偷偷把诸葛青的衣服偷过去。

诸葛青从厨房里出来看到的就是王也被他自己一闪而过的恶趣味念头激得哆嗦了一下，不明所以。

楼下那户闹离婚的人家又吵了起来，惹得不知哪户的狗凶巴巴地在叫。

很久以后王也还会想起这个情形，张灵玉终于被夏禾扰得无法专心，一心一意要把她从身上扒拉下去。张楚岚拿着锅铲跑出来问宝儿姐想不想吃豆腐块，诸葛青经过他身边，用他日常漫不经心的语气问：

“老王，你真不知道我喜欢你么？”

王也缓缓瞪大了眼睛，比起惊讶，其实更像是一种“隐秘心事被戳破”了的感觉。他一下没回过神来，诸葛青就已经揪着张楚岚回去做菜了。

王也脑袋空空地愣神了好一会，直到厨房里传来爆炒的声音，夏禾将张灵玉压倒在长椅上，王也摇头念叨着“没眼看没眼看”，走到冯宝宝身边坐了下来。

“牛鼻子，”那个安安静静的少女忽然说，“你喜欢他么？”

王也被惊了一下。他和冯宝宝见面的次数不算多，倒是经常听张楚岚念起。

冯宝宝从小被他爷爷捡到，一开始两眼空空，好像根本没有灵魂一样，附近的小孩都喜欢欺负她。每到那时张楚岚都会挥着地上捡的小木棍挡在冯宝宝身前，跟那些成群结队的小孩打架，打得一身伤回去，却什么也不肯跟他爷爷说。

过了好一段时间，那个姐姐好像才有了感情一样，再有人来找张楚岚的麻烦，她就握着拳头一个不落地打回去。

王也跟张楚岚说冯宝宝其实根本不需要保护，人家长得漂亮又能打架，大学里指不定有多少人追她，张楚岚特别开心地赞同了他的话。

然后他又说：“但是宝儿姐这样的人，就算一只手能打趴流氓，我还想保护她。”

王也看着冯宝宝的眼睛，干净澄澈，很柔软，像一湖清澈的水。他想起某个午后张楚岚拿着一张便宜照相馆里冲刷出来的黑白照片，兴高采烈地跟他说：“宝儿姐，好看吧？”

照片上穿着碎花裙的少女安安静静地坐着，王也看了好一会，问他是不是喜欢这个漂亮的女孩子。

张楚岚愣了一下，没心没肺地笑了笑，说：“谁会不喜欢宝儿姐呢？”

谁会不喜欢宝儿姐呢。王也琢磨不透张楚岚是怀着什么心情说出那样的话，但是这个人的宝儿姐现在把同样的问题抛给了他，他无法说出类似“谁会不喜欢诸葛青”这样的话，于是他抓了抓头发，叹息一般说：“是吧。”

“哦。”少女点了点头，“挺好的。”

王也问她什么挺好的。冯宝宝指了指厨房里用帕子擦着薄汗的诸葛青说，你和他，挺好的。

王也又问她，那你和张楚岚呢？

冯宝宝也点了点头，说挺好的。

张楚岚在厨房里问：“老青，你跟他说啦？”

诸葛青笑眯眯地回他，“你对这种事感觉倒是挺敏锐的嘛。”

“那是，我对什么事不敏锐？”

“那你呢？”诸葛青似笑非笑，“你喜欢冯宝宝吗？”

张楚岚手一扬，脏兮兮的抹布朝诸葛青飞过去，诸葛青眼疾手快闪到了一边，听见张碧莲哼了一声：“你跟老王真是天生一对。”

诸葛青十分满意且赞同地点了点头。

张楚岚：“……”

张楚岚：“明天就到老师那告发你们。”

　　

04

诸葛青的手艺其实也不算太好，到外地上学前也是个被捧在手心里的宝贝，但是一群饥肠辘辘的少年少女也没有计较太多，几双筷子在木桌上争来争去，好吃的难吃的都入了几个人的肚里。

结果他们当晚就吃撑了，一个两个歪歪扭扭地坐着，漫无边际地扯东扯西。黑灰笨重的电视机里摇着破扇子的活佛脸上笑嘻嘻，断断续续地念叨着“妄心生烦恼，心平万事平……”，彼时他们还是一群未识天地高远的少年郎，谁都没来得及想那些遥远的聚合离散。

很久以后诸葛青循了自己的志愿去当一名演员，内地影视综艺迅速发展起来之后，他被邀请去一档小有名气的节目。节目上肤白貌美大长腿的女主持人甜甜地笑着，问起他少年时候印象最深刻的一件事，他回答说，是高中时期的某顿晚餐。

女主持人又问：“是因为跟某个特别的人一起吃吗？”

诸葛青眯了眯眼，看向观众席的某个角落，然后说：“是跟一些特别的人一起吃。”

台下穿着大裤衩的王也压低了帽子，张楚岚笑嘻嘻地挥了挥手，冯宝宝咬着根棒棒糖在出神，张灵玉西装革履，跟上学似的坐得端端正正，夏禾还是像以前一样喜欢靠着他，笑意盈盈地看着台上。没有人会知道在很久以前的某个夜晚，屏幕上那位非常好看的演员，曾经跟他们一起七扭八歪地睡倒在地上。

很多年过去了，叫一声名字，好像都还能将他们拉回那段没心没肺的少年时光。

当时王也曾经半夜醒来一次。卡顿的电视机没有人记得关掉，电视上漂亮的女演员哭得梨花带雨，有人在旁边跟她说了一句——

“不要跟爱情过不去。”

不要跟爱情过不去。

不要跟爱意过不去。

诸葛青不知道什么时候也醒了，一双眼睛亮堂堂地看着他。张楚岚躺到了冯宝宝大腿上，夏禾枕着张灵玉的手臂，王也关了电视，从诸葛青房间里抱出几床被子盖在他们身上。

诸葛青抓住他的手腕，眼睛在黑暗里仿佛闪动着隐晦的光。王也想起刚刚电视剧里男主的姿势，然后他也微微低下了头，与诸葛青的额头碰了一下。

十八岁的诸葛青在心里吐槽张楚岚，还说到老师面前告发，就这块木头，跟学校厕所里生锈的铁棍一样开不出花来。

——end

老样子随便叨两句？

举个手或者打个逗号

正经文太累人了，下次想搞点沙雕【嘘】